從“一米高度”看杭州，到公共空間的無障礙設施，再到老年人床邊的緊急呼叫按鍵……“友好”切實體現在社會生活的細節(jié)里，體現在以各年齡群體的多層次需求為導向，將包容互助和柔性關愛滲透到城市規(guī)劃、建設、治理、運行的各個環(huán)節(jié)。

“友好包容”，意味著社會既能提供普惠的、高品質的公共服務需求，也能提供和滿足部分小眾、個性化的需求。當然，這除了政府主導，還需要靠市場化邏輯推動共建共享，以及所有年齡段的人能積極參與并貢獻智慧。

求知專線：從家到校，守護求知之路

“在我上學放學時，總期待他的出現。他既不是家長，也不是我的老師，而是我們求知專線的司機叔叔。他在我們心里，是我們的守護神。”這篇寫實質樸的小作文，是采荷一小的同學寫給他們心中的“守護神”——求知專線的司機們，它是“求知專線”上許許多多雙向奔赴的故事縮影。

下午兩點半，下著雨。14輛寫著“求知專線”的公交大巴排著隊，準時停在了杭州二中白馬湖學校的路邊。

有著20多年行車經驗的邵明華，就是其中的一位。他停好車，把車廂整理一番，打開車門，等著孩子們放學。

“邵叔叔好!”“邵叔叔，下雨你怎么不打傘?”……孩子們背著書包從校門口奔過來，一個接一個上車。邵明華像看著自己的孩子，一邊摸摸他們的頭，一邊默默數著人數。

邵明華參與求知專線的值班已經一年多了，與許多家長都熟識。今天的隨車家長凌晟最后走過來，與邵師傅交代了幾句：“今天周五，許多孩子都要上培訓班，所以就13位同學，已經到齊。”“好嘞，那么同學們坐好，我們準備出發(fā)回家咯。”

25分鐘后，班車穩(wěn)穩(wěn)停在了江南豪園小區(qū)門口。孩子們與邵師傅告別之后，紛紛回家。車上還剩一個孩子，被班車送到錢江新城的中信銀行門口。

邵師傅說這個孩子的家長沒時間來接她，托邵師傅送到單位：“這是常有的事情，家長們對我很信任，我不能辜負。”

“‘求知專線’為家長們解決了大問題。”凌晟告訴記者，家長們2017年就開始想方設法解決接孩子的問題了，“白馬湖學校所轄地域比較廣，學校離家又比較遠，家長們愁死了。”最初選擇拼車接送，但是一來上下學時間校門口堵成“粥”，二來可以拼車的人數較少，接送成本比較高。

2018年開始學校家委會與公交公司接洽，推出了14條自“住”到“學”的“求知專線”。目前全校600多位學生通過專車接送上下學。一般一輛車搭載學生30位左右，學后托管接送時間變化后，每天1輛車從接送一趟增加到兩趟。每輛車還隨車配一位家長，負責點名和維持車廂紀律。

有需求就有創(chuàng)新。為了科學安排每位孩子的乘車時間和家長的值班時間，編程高手凌晟用業(yè)余時間寫出了一套“求知專線”值車小程序，“人臉值車掃描”“乘員請假”“值車排班”等功能齊全，在學校得到了廣泛運用。“送孩子上下學，學校、公交都出力了，我這點力量都不算什么。”凌晟說。

“對于‘求知專線’，我們用集團里最好的車，配備最有經驗的司機。”杭州公交集團汽二分公司副總經理周敏告訴記者，專線的開通，一方面切實解決家長接送學生遇到的行路難、停車難問題，滿足孩子上下學出行需求;另一方面能緩解學校周邊交通時段性擁堵問題，助力城市讓孩子早到校、早到家;同時還能倡導集體綠色出行。

“我們的服務也隨著需求的變化不斷變化，下一步更要往精往細里做服務。”周敏說，“求知專線”不斷收到表揚來電、來信、錦旗等，對他們的工作有極大的激勵。

事實上，自全市2018年9月推出“求知專線”起，也得到了交通、教育、住建等相關部門的通力合作。截至目前，杭城已開通了632條“求知專線”，共走進296所校園，日均運送33232人次。

上個月，杭州發(fā)布了《2022年杭州兒童友好10條》，“推廣學生‘求知專線’”名列其中。在這場事關孩子求知的雙向奔赴中，彌漫著智慧和探索、科學規(guī)劃與感性付出，孩子、家長、學校、公共服務機構以及管理部門良性互動，共同勾勒出一幅“兒童友好”的美麗圖景。

健康老齡化實驗室：從“養(yǎng)老”到“享老”，“合適”才最重要

社區(qū)雖不大，卻滿載老年人的日常;“養(yǎng)老”的話題很廣，但往往濃縮于一隅之地。

每天早上九點，家住水墩苑的吳大爺會準時出現在上城區(qū)筧橋街道水墩社區(qū)的居家養(yǎng)老服務中心，測測血壓，做一些輕量的動作訓練，來緩解他風濕多年走步不穩(wěn)的癥狀。在服務中心，還能和一群老朋友一起拉家常。

“我天天都來。這里有管家關注我的身體狀況，免費測血壓、血氧，告訴我不要亂吃藥，評估我是不是容易摔跤，什么樣的鍛煉適合我的身體狀況。”幾個月下來，吳大爺感覺走路穩(wěn)當了很多，睡眠和飲食也都得到了很大的改善。

事實上，像吳大爺這樣每天來社區(qū)“報到”的老人不在少數。除了居家養(yǎng)老服務中心的常規(guī)設備和服務之外，這里還有一項特殊之處——這是浙江省內首家健康老齡化實驗室，由華數傳媒與期頤康復護理醫(yī)生集團聯合打造，也是一個建在社區(qū)、以健康促進為目標的公益項目。

在居家養(yǎng)老占絕對主流的中國養(yǎng)老模式下，建設“老年友好型社區(qū)”，成為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、主動回應老年人期盼的重要舉措。

而老年友好型社區(qū)關鍵在“友好”。怎么樣才算是“友好”?如何做到“友好”?

在水墩社區(qū)居家養(yǎng)老中心正門口的墻上，寫著世界衛(wèi)生組織定義的老年友好型社區(qū)的標準：通過服務、場所和設施支持，促進老年生活質量提高。

“我們的實驗室，就是想在真實場景中找出老年人真正需要的適老化的方法、設備和管理模式。”健康老齡化實驗室聯合創(chuàng)始人沈彬說。

比如吳大爺所提到的用藥安全管理系統(tǒng)，正是實驗室重點項目之一。這個智能化的藥事管理系統(tǒng)，此前只為浙二醫(yī)院這樣的三甲醫(yī)院進行用藥復核，提供用藥安全保障，這是頭一回用在社區(qū)。該系統(tǒng)為家庭照護者和護工提供支持，讓不具備專業(yè)能力的照護者們能夠得到用藥安全的提醒。“在上城區(qū)筧橋街道的支持下，目前我們已經在周邊相鄰的水墩社區(qū)、明桂社區(qū)、東港社區(qū)開展居家安全評估、藥事評估試點工作。目前建檔的1472位老人中，評估發(fā)現15%長者有較高的居家風險，62%的長者有不同程度的慢痛困擾，75%以上長者有1種以上慢性病，其中大部分長者每天服用超過3種藥物，超過16%的長者有不同程度的藥物服用不當、重復用藥等問題。”沈彬介紹，“我們希望未來這些數據，在老人授權同意的情況下，能夠回流給家庭醫(yī)生和社區(qū)智慧健康站，這些基于一戶一戶真實入戶調查的數據，將成為個人健康檔案的有力補充。比如出現疫情這樣的特殊情況，社區(qū)里很快就能同步到，同樣是八十歲的老人，哪些老人因為活動能力受限、自理能力不足，居家風險高，需要優(yōu)先予以保障。社區(qū)應該調配多少的慢性藥和特殊應急藥品，保障居家安全。”

發(fā)現問題，然后解決問題，“適老化”需要這樣的過程。

怕跌倒，也是居家養(yǎng)老難題。有數據顯示，我國每年有4000多萬老人至少跌倒一次，其中約一半發(fā)生在家里。沈大媽家中安裝了煙感、門磁、SOS主動式觸發(fā)報警器，在衛(wèi)生間、臥室安裝了無感知毫米波雷達，通過在水墩社區(qū)部署的數字化養(yǎng)老平臺，實時關注著老人的生命體征與生活安全，一有觸發(fā)警報立刻安排網格員上門。剛開始啟用的三天里，日間照料中心接到了7次報警，管家和網格員一一確認化解。網格員說：“我們多跑跑不怕辛苦，如果哪怕少去一次，萬一就那一次真的老人有危險，那是我們不敢想象的。”

“誤報警的次數多，可能有老年人誤操作的原因，也可能是報警的算法存在問題。前者要優(yōu)化工藝設計，方便老人辨識使用，后者要優(yōu)化算法，降低誤報率。”沈彬談到，老年產品是不是“適老”?老年人說了算。比如有的專門為老年人設置了休息椅，但座椅太軟，老年人不容易起身，同時也沒有考慮到方便老人取放拐杖的位置。當前出現的一些問題并非真正意義上的“不友好”，很多是在進行前期規(guī)劃設計時缺乏前瞻性，思維還沒有從“成年型”向“全齡型”轉變，沒有站在老年人的角度和體驗思考問題，有的哪怕考慮到了老年人的使用需求，也并沒有按照老年人的使用能力去設計。

“每個家庭都知道家里要常備血壓儀、血氧儀、溫度計，在市場上有好幾十種，各種長短，哪一種最適合家里的老人?這是需要放到居家環(huán)境中測試的。我們測試過十多款有跌倒報警功能的手環(huán)，發(fā)現其中好幾款的跌倒算法需要優(yōu)化。”實驗室花最多的精力在真實場景中解決“適用”的問題，致力于填補“工廠→老人、醫(yī)院→老人、社區(qū)→老人”這中間的距離。

當然，老年友好型社區(qū)就是要社區(qū)成為老人們溫暖的“家”。這個“家”里硬件設施是適老化、無障礙的，軟件服務是貼心、多樣化的。

拿沈大媽家的智能安防系統(tǒng)來說，一旦發(fā)生報警，上門查看需要有人24小時值守，而社區(qū)、護工、網格員都有固定的上下班時間，這其中存在空檔期如何解決?目前在水墩社區(qū)的回遷安置房水墩苑里，解決方案是在17：30至第二天8：00，由小區(qū)物業(yè)作為補充力量。

建立老年友好型社區(qū)是一項系統(tǒng)工程，一些看來不起眼的小操作恰恰能體現“適老”的用心——

墻上貼著的《向運動障礙綜合癥挑戰(zhàn)》，清楚解釋了運動障礙綜合癥相關的原因、癥狀;三張不同高度的評估凳，讓你對自己的下肢肌力、平衡力、跌倒風險有簡單可行的評估……根據健康、失能和失智等不同階段，擺設著各自不同的有針對性的健康設備，小到一本書的擺放，大到功能區(qū)域的規(guī)劃和設計，都能看得出實驗室的適老化探索的謀劃。

“從去年11月實驗室成立到現在，已經有超過50類設備在我們這里進行測試，大到幾萬塊錢一輛的進口代步車，小到幾十塊錢的血氧儀，既有軟件系統(tǒng)這樣看不見的數字化工具，也有尿不濕這樣摸得著的實物。”沈彬說，“我們在‘適老’這個領域，是很小的但不可或缺的一環(huán)。我們的探索為‘老年友好’提供一種經驗做法。”未來他們希望有更多的產品走進實驗室做評估，他們的使用場景也要更真實，讓更多的老人選到自己“定制”的設備、健康的方式和豐富的晚年。

專家點評

全齡友好：享受健康，并保持社會參與積極性

湯海孺(杭州市人民政府參事、杭州市規(guī)劃委員會專家委員會委員)

全齡友好體現包容性思想，即面向并回應各類人群身邊服務的需求。世界衛(wèi)生組織曾提出全齡友好型城市和社區(qū)的框架，是指通過設計與物質和社會環(huán)境有關的政策和服務來支持各年齡段人口，這些政策和服務可幫助居民特別是老年人與兒童安全、舒適地生活，享受健康，并保持社會參與積極性。

當然，我們在建設“全齡友好城市”或“全齡友好社會”時，更關注“一老一小”的生活環(huán)境。

從“兒童友好”層面而言，杭州致力于推動兒童友好型城市建設，上個月發(fā)布了“2022年杭州兒童友好10條”等，為兒童成長提供適宜的條件、環(huán)境和服務。例如“1米高度看城市”，就是從兒童的視角來布局和建設符合兒童習慣的城市設施。事實上這種布局有時候不需要很復雜，無非是有沒有這個“心”。例如在社區(qū)里設置一個具有安全保障的沙坑，不用很大，但是孩子們能玩得很開心。

隨著城市人口特別是青年人口的快速增加、三孩政策逐步推行，教育、醫(yī)療、文化等各方面不同的需求大幅增加。與幼兒園相比，杭州0—3歲幼育設施的配置還不夠完善。杭州正在對年輕人口集中的大型企業(yè)開展嵌入式幼育設施配置，并在未來社區(qū)的建設中，強化幼育設施配置，彌補這塊短板。

如今許多家庭呈現出的“非常6+1”的養(yǎng)育模式，其中“1”就是子女，在家庭中處于備受矚目的位置。許多城市里的孩子鮮少有機會走到田野中，去親近自然親近農村，去體會勞作的艱辛，因而建設兒童友好社會，也要給城里孩子創(chuàng)造更多體驗農事的機會，即廣泛開展“新勞動教育”實踐體驗活動等。

隨著老齡化社會的到來，相對于“一小”的備受關注， “一老”所呈現出的狀況更為復雜。對“老年友好”需要更多的關注。

所謂“養(yǎng)老”，可分為健康、失能以及失智等不同階段，各階段的需求也不一樣。

從公共服務設施配置而言，無障礙設施的設計、設置和使用，很大程度上體現了一個城市對殘疾人、老年人、孕婦、兒童等弱勢群體的關注度。為這個群體提供最基本的生活便利，體現了這個城市的文明程度，這是城市公共服務的基礎。

家庭和社區(qū)是老年人養(yǎng)老的最重要場所。為此，在家庭和社區(qū)開展適老化改造，包括老舊小區(qū)加裝電梯等，都是“老年友好”的具體體現。社區(qū)是老年人生活和交往的重要場所，社區(qū)養(yǎng)老服務中心建設也廣為普及。今年杭州要再建50個老年友好型社區(qū)。怎么樣的社區(qū)才是“老年友好型社區(qū)”?它要包括社區(qū)環(huán)境是否舒適便利、養(yǎng)老設施是否齊備、基本醫(yī)療是否便捷、文教體育活動是否豐富、孝親敬老氛圍是否濃厚等。這些與老年人的生活品質密切相關。

值得注意的是，光有社區(qū)養(yǎng)老服務中心等設施還不夠，差異化的服務同樣重要。例如失能失智的老人，就需要專業(yè)人員上門服務。因而專業(yè)服務機構的建立和培養(yǎng)則需要大大加強。要以政府購買服務等形式，讓社會力量介入“養(yǎng)老”。同時，要建立一套完備的養(yǎng)老服務體制機制，讓老年人的生活質量不斷提升。

俗話說“家有一老，如有一寶”，一個城市同樣如此。老年人有十分寶貴的生活經驗和對事物的見解，因而更要用好這些經驗和智慧。除了要在社會上形成“尊老”的風氣之外，還要鼓勵健康的老人參與到社區(qū)治理、社會治理中，他們是社會的參與者同樣也是支持者和享受者。(記者 鄭暉 通訊員 黃佳琪)

關鍵詞： 積極參與 市場化邏輯 公共空間 無障礙設施